這(zhe)個周末(mo)，不少自動駕駛技術人悄悄地在朋友圈或群(qun)里發了這(zhe)樣一張(zhang)照片(pian)。
上(shang)周五，一位產業人士就發給我們了這張圖(tu)（下圖(tu)）：阿里達摩院此(ci)前重推的(de)自動駕駛(shi)物流小車(che)“小蠻(man)驢”最近(jin)在某大學校園里，直接駛(shi)入了一片填(tian)埋時間不長的(de)、濕漉漉的(de)水(shui)泥地，當場翻車(che)，引發學生們哄笑圍觀(guan)。
而這個看起來完全由(you)技術引(yin)發(fa)的“車禍(huo)”，引(yin)發(fa)了工程師們(men)毫不留(liu)情(qing)的嘴炮。
有(you)人向虎嗅這樣吐槽：“這小車上(shang)裝有(you)國內某頭部公司(si)的32線激光雷達(da)，竟然還能跑出(chu)這樣的水平，佩服(fu)至(zhi)極(ji)。”
來自學校人士的拍攝
雖(sui)然是在(zai)相對封閉(bi)的某(mou)大學校園(yuan)內，但實際情況遠遠比我們眼(yan)睛看到的更為復雜。因此，虎嗅聯系溝通了(le)多位工(gong)程師，從多個角(jiao)度(du)分析一下這個小車的“莽(mang)撞行為”：
一位工程師認(ren)為，這里面存在算法(fa)問(wen)題，或者說“小車的(de)算法(fa)都做(zuo)的(de)比較簡單，沒什么技術含量”。通常(chang)來說，對于(yu)正常(chang)的(de)乘用車和商用車，這種(zhong)地面應該是判(pan)定為鏡面反射，按水面處理。
但(dan)也有人幫阿里(li)說了句話：“這不能全怪小車(che)，因為(wei)這是一個不多(duo)見的Corner Case，乘用車(che)也一樣，要(yao)做針對(dui)性處理。特別是等到水泥(ni)八成干后(hou)，沒有了反光，很有可能并不會判(pan)斷為(wei)水。”
此外(wai)，也(ye)有人把重點放在了學校(xiao)的工程處理問(wen)題上(shang)——道路竟然沒有更嚴(yan)密的圍欄(lan)設(she)施。
“學校為(wei)什么不采取有效方式(shi)來避免？如果有盲人、小孩(hai)怎(zen)么辦，晚上(shang)一腳踏空怎(zen)么辦？”
不(bu)過(guo)，從小車駛進水泥(ni)地的方向來看，在駛入(ru)前，在其右(you)前方是有一個紅色路(lu)錐（那么，在只識別到紅色路(lu)錐時，是否就應該提高小車的識別和警(jing)示等級？），前方其實也圍(wei)有一條紅色警(jing)戒線；
另外，在(zai)相對封閉而(er)非公開道路的(de)校園里，絕大部分(fen)人是在(zai)校學生與(yu)老師（也會有(you)家屬，不排(pai)除(chu)有(you)小孩），識別水泥地(di)輕而(er)易舉，是否需要做極為嚴密的(de)圍護(hu)處理，也是一個需要思考的(de)因素。
最后，對于自動駕駛本身來說，按理說應該保證有多層冗余，譬如有攝像頭和激光雷達做實時識別，還需要有高精地圖做“打底”——通常都會把所在區域的地圖先提前“繪制”一遍。
換句話說，這三層都(dou)發生了錯誤，才會(hui)導(dao)致小車直接(jie)駛入水泥(ni)地(di)：
要么攝像頭和普通(tong)防撞雷(lei)(lei)達識別不了（不清楚這個小車有沒有普通(tong)雷(lei)(lei)達）；
要(yao)么32線(xian)激光(guang)雷(lei)達(da)沒發揮(hui)什么作用——有工程師(shi)表示，在(zai)細長的紅色警戒線(xian)飄(piao)動時，激光(guang)雷(lei)達(da)很(hen)難“識(shi)別”到(dao)。事實上這枚(mei)激光(guang)雷(lei)達(da)也(ye)并不高端(duan)。
要么地圖(tu)好幾天沒(mei)更(geng)新了——畢竟有“雷區”，如果(guo)地圖(tu)提前做升級修正，可能就會避免這(zhe)樣的情況。
工程師(shi)如果進行遠(yuan)程控(kong)制，可以應對這種(zhong)情況，但可能性并不(bu)大。
當然，我們不能(neng)奢求一輛成本低廉的物流小車配置乘用車級(ji)別的硬件與算法（攤(tan)手）。
校園里(li)學生在阿里(li)菜鳥(niao)小車上取(qu)快遞
實際上，國內(nei)物(wu)流小車賽(sai)(sai)道，是一個有市(shi)場(chang)，但略顯尷尬的賽(sai)(sai)道——
首先，這種封閉園區的物流小車，在“人身安全”和“速度”等方面面對的技術難度，跟公開道路的乘用車與商用車絕不是一個量級，它雖然可以被稱為“自動駕駛”，但跟很多樓底大廳到處轉悠的灑掃服務機器人沒有本質區別。
當然，有人說，其技術難度集中在“人機交互”層面，但目前大多服務機器人都基本做到了“遇見人避讓或停在原地”，那么這項技術的門檻便不會如我們想像中難以跨越。
其次，很(hen)明顯，對于(yu)物(wu)流小車生產商(shang)來(lai)說，商(shang)業模式(shi)就是“賣車”，業內(nei)甚(shen)至還(huan)流傳過(guo)“為了做營(ying)收，投資人(ren)拼命幫自己所投物(wu)流小車公司賣車”的故事。
但這類小車(che)的銷售規模如(ru)何擴大(da)（這里并非(fei)指量產難度）？其天花板(ban)在哪(na)里？
根據(ju)阿里小蠻(man)驢在2021年(nian)(nian)10月的(de)官方消息：“小蠻(man)驢完成了“從(cong)0到(dao)1”的(de)量(liang)產(chan)爬坡，銷售350多(duo)臺，進入200多(duo)所高校和社區(qu)”。這(zhe)個數(shu)字是發布1年(nian)(nian)后(hou)的(de)成果(guo)。
而一(yi)臺10~20萬的(de)小車(che)，需要賣多(duo)少臺，才(cai)能cover硬件成(cheng)(cheng)本、人力成(cheng)(cheng)本、技術支持成(cheng)(cheng)本和其他(ta)雜七雜八的(de)成(cheng)(cheng)本？
2018年6月，時任(ren)阿(a)里(li)菜鳥ET物流實驗(yan)室主任(ren)張春(chun)暉在現場(chang)的(de)話是(shi)：“未來三年，阿(a)里(li)菜鳥無人設備將達到(dao)十萬(wan)臺。” 很(hen)明顯，目標(biao)似(si)乎遠沒有(you)達到(dao)。
說起來，阿里達摩院小蠻驢的背后技術團隊也經歷了頗多動蕩：
在(zai)2018年(nian)前后(hou)，阿里的自(zi)動駕駛(shi)小車(che)研(yan)發任(ren)務還集中在(zai)菜(cai)鳥ET實(shi)驗室，但后(hou)來菜(cai)鳥與達摩院(yuan)自(zi)動駕駛(shi)實(shi)驗室經過架構調整后(hou)合并(bing)，在(zai)2020年(nian)發布了小蠻驢(lv)，并(bing)成立(li)了杭州(zhou)小蠻驢(lv)智能科技(ji)（有(you)點像(xiang)是阿里孵化出的一個(ge)研(yan)發+設計物流(liu)小車(che)的獨立(li)公司）。
不過，關于(yu)小蠻驢后續(xu)更多必然面對的是(shi)銷售問題，而達摩院自動(dong)駕(jia)駛實驗室科學家兼小蠻驢智能(neng)科技總經理(li)王剛，已在2022年1月宣布離職。
2018年，王(wang)剛（圖上）還是阿(a)里達(da)摩院自動駕(jia)駛實驗室負責人，虎嗅拍(pai)攝(she)自杭州
實際上(shang)，物(wu)流小車的(de)生(sheng)意，與(yu)服(fu)務(wu)機器人(ren)賽道有(you)些相似之處——場景局限性、技術難題，以及在商(shang)業模式上(shang)的(de)阻力：
極度受限于客戶市場自己的行情（無論是房地產還是酒店零售行業），且難以擴大到想像中的規模。
記得2020年前后，由(you)于受到經濟形勢與(yu)賽(sai)道天花(hua)板的影(ying)響，一(yi)大批(pi)服(fu)務(wu)機(ji)器人(ren)進行了裁員，而“裁員”首先(xian)裁的便是“研(yan)發與(yu)技術(shu)部門”，保(bao)留(liu)了銷售團隊。
“只要賣出去東西就行了，技術在這里面的作用幾乎不大了。” 一位產業人士曾在2019年某人工智能消費級公司活動上向虎嗅透露，展區大部分公司都只剩下銷(xiao)售了。
同理，京東與美團在(zai)公開道路上行駛的(de)小車，也許(xu)面(mian)對的(de)場景(jing)會更復雜，但商業模式也沒(mei)有跑(pao)出(chu)來。當(dang)然(ran)，“給自己用”沒(mei)問(wen)題(ti)，甚(shen)至逢年(nian)過節做個以“智(zhi)能化創(chuang)新(xin)”為主題(ti)的(de)PR也算是(shi)(shi)貢獻了品牌價(jia)值，但投入與回報是(shi)(shi)否成正比，只有團隊自己清楚了。
在(zai)蘇州曾看(kan)到(dao)一(yi)位碼農在(zai)京東(dong)的(de)快遞(di)小車上(shang)取快遞(di)，這證明(ming)小車的(de)確(que)是在(zai)做真實運營的(de)。但前提(ti)是，那(nei)塊區域是新(xin)開辟的(de)商(shang)業圈，樓(lou)(lou)與樓(lou)(lou)之間(jian)的(de)道路條(tiao)件極好，人煙稀少，平時相(xiang)對冷(leng)清(qing)。
蘇州(zhou)商業街(jie)區的物流(liu)車，虎(hu)嗅(xiu)拍攝自(zi)蘇州(zhou)
因此，在(zai)(zai)阿里巴巴集(ji)團于2021年下旬3億美元投資國內某頭部L4級以上自動駕(jia)駛公司(si)時，一位(wei)相關(guan)人士曾向虎嗅透露：“由于阿里本(ben)身(shen)在(zai)(zai)自動駕(jia)駛方面幾乎沒(mei)有積累和布(bu)局，所以才選(xuan)擇投資了一家估值(zhi)還沒(mei)有高(gao)到離譜的創業公司(si)。”
然而，2017~2018年，阿(a)里達摩院明明發布過“自動駕駛(shi)物流卡車在公開(kai)道路(lu)行駛(shi)”的漂亮Demo。
令人唏噓的(de)是，如(ru)果說國內哪家民(min)營公司最(zui)早提出了基于自(zi)動駕駛單車(che)技術(shu)的(de)“車(che)路協同”概(gai)念，阿里應該是第(di)一個。
